【全职高手/韩张】失而复得 1-4
1
早上六点半，张新杰准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拿过床头柜上的眼镜，仔细地架在鼻梁上，然后转向右边，看了看韩文清，起身下床。喝下满满一杯水，整理好床铺，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抬手看了下表，七点整，刚刚好。外面传来人声，张新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微斜的晨光照进室内，清明一片。
“队长。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正值初秋，荣耀第十三赛季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张新杰拿起最新一期的《电竞之家》,搜寻着比赛的最新消息。霸图这一赛季的开端很不错。张新杰在心中如是想着。
十二赛季结束张新杰退役离开，仅仅是韩文清退役两年后的事情。自此，见证过霸图最辉煌时刻的两人，现在已经全部离开了这个他们为之奋斗了近十年的热土。记者会上喧闹无比，每一位记者都在争先恐后地采访着这位又给霸图带来一次冠军荣耀的队长。张新杰客气地应对着，然后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向霸图今后的核心——宋奇英。
“以后，霸图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走下去。”他最后总结道。
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退役之后打算搬进韩文清之前买下的一栋房子。这是两人之前就商量好的事情。先他一步退役的韩文清，在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
“新杰，我等着你来。”
那人打点好一切，只等待他拼搏过后，还巢而栖。
张新杰不相信命运，只认真践行着事在人为。很多人不看好失去韩文清的霸图，于是，第二年，他带队一举斩获冠军。捧起奖杯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那个人就站在身边，同他一起再次站在荣耀的最高点，就像第四赛季一样，安稳而可靠，闪烁着信仰的光芒。
功成身退。
张新杰觉得在这条路上没有遗憾了，即便最后两年没能跟那人一起并肩战斗，可他知道，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是永远不变的依靠，是扶持，到现在，也是家人。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张新杰的回忆。看到来人，张新杰微微点头，让开韩文清身侧的位置。
“麻烦你了，医生。”
2
从不相信命运的张新杰，在接到韩文清车祸的消息时，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变化无常和无情的嘲弄。他才刚刚收拾好行李，告别自己住了九年的宿舍，准备开始崭新的生活，然后，却发现，那个承诺跟自己一起生活的人，不在了。
从霸图的训练室赶到医院，夏日的骄阳像要将人熔化，令张新杰整个人都焦躁不已。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深深的无力感一点一点爬上心头。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是远在B市的张佳乐，那个红发青年大大的笑脸在屏幕上闪烁，还是张佳乐自己当时存进去的联系人头像。深深吸了一口气，张新杰接起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电话那头的人叽叽喳喳，也不知听进去多少，末了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来了一句。
“小张，放心，就老韩那人，阎王都不敢收的。”
张新杰无声地笑了起来，仰着头，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眼睛酸涩不已，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被韩文清救下的是个10岁的小女孩，女孩的母亲是位知书达理的夫人，似乎察觉到张新杰的心情，并没有过多打扰。只是刚见面的时候说明了下情况，承诺了治疗的费用，而后就陪着张新杰等候在手术室外，但张新杰明明白白看得到她脸上的担忧，就像里面躺着的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一位伟大的母亲，张新杰想着，便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宽慰她也是宽慰自己。
“阿姨，他不会有事的。今天太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情我会联系您的。”
也许是张新杰冷静而沉着的态度让人宽心，女人没有推辞，只是嘱咐他有事情一定要联系。张新杰答应下来，送她到门口，又顺道买了瓶水，整整一瓶一口气灌下。清凉的矿泉水滑过喉咙，五体通畅，平复了干燥而烦郁的心情。
手术一直进行到半夜，医生说很顺利，但左腿的恢复还要靠后期的复健，更重要的是，由于血块压迫了中枢神经，不敢贸然进行开颅手术，只能等待它自己慢慢吸收，所以，人能什么时候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人现在还在加护病房，今晚过后没什么意外就可以转到普外了。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医生交代完，拍拍张新杰的肩膀，微微一笑，“别太担心，这样的例子很多，会醒过来的。”
张新杰点点头，认真记下注意事项，去办手续，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一刻也不停歇，仿佛一旦停下，有什么就会迸溅开来，再也收拾不起来。
竟然还不知道等待的期限。
等到终于办妥了一切，张新杰站在加护病房的外，倚靠着房门，手心中的单据已经湿成一团。缓缓推开房门，张新杰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样面无表情地韩文清，略微有些茫然。这样苍白而安静的韩文清，让他感到十分陌生。
“你该给我一个拥抱的。这还是我退役后咱们第一次见面。”
张新杰凝视着床上的人，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眼神却突然温柔起来，像是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他俯下身子拥抱他，鼻尖嗅到淡淡的酒精味，还好，并不是那么讨厌。
“队长。好久不见。”
3
张佳乐来探望的时候带了一束有品味独特的花，颜色的搭配有些恶俗，不知道多少种品种，乱七八糟地捆扎在一起。张新杰为难地看了一眼，推脱没有花瓶，却见孙哲平从张佳乐书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豪迈地喝掉半瓶，一把将花插了进去，然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朝张新杰抬了抬眉。于是，张新杰留下了那束奇葩的花，忍不住按颜色整整齐齐摆放了一番，又重新买了一个白瓷花瓶，认真养了起来。
他每天早晨浇一次水，浇水的时候会跟韩文清说上几句话，讲讲哪株花开得最旺，哪株花又黄了叶。最后一株花开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病房外面的梧桐树上只剩几片叶子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医生不停地重复着“还有希望”，人却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弄得张佳乐直骂是庸医，怂恿张新杰换医院。张新杰在初冬温暖的晨光中，看着韩文清仍旧坚毅的侧脸，异常坚定地回答道：“不必。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是安慰之词，是从内心里坚信着，那个人绝不会就此倒下。
输给命运什么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后来陆陆续续来过很多人，昔日的队友和对手们，从四面八方赶到Q市，在叶修的带领下充满恶意地群嘲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韩文清。冷清的病房突然热闹无比，老家伙们不要脸地调戏着美丽的小护士，护士长们愉悦地挑逗着年轻一辈的小队员们，竟然还有隔壁病房的资深荣耀迷兴冲冲地跑来要签名，闪着星星眼膜拜者心中敬仰依旧的大神们。
张新杰想，自家队长看到这乱哄哄的场景一定是要皱眉了。
“通常这种时候，韩队都要骂人了呢。”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张新杰身边的宋奇英含着笑意轻轻说道。已经成长为霸图队长的他，渐渐有了成熟稳重的样子。
“是啊。”张新杰看了看床上人舒展开的眉头，心中好笑。老韩，现在大家倒是不怕你了。你看，叶修那老家伙，可是要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小宋。新的赛季，要加油，好好干。”张新杰向上推推眼镜，抬起头来。宋奇英在那镜片背后似乎看到了那个冠军争夺战时的张队，眼中闪烁着的情绪大概是，志在必得。
4
朦胧的月光倾泻了满地，张新杰从梦中醒来，茫然地向着那片虚无伸出手去，指尖闪烁出微光的一刻，那些石不转与大漠孤烟并肩作战的日子走马灯样在脑海中循环播放起来。有那么几分钟，他对自己处在什么样的时空产生了怀疑。好像是那年初入战队，望着凶悍的队长礼貌而周到地打着招呼，又好像是那年与那人一起捧起冠军奖杯说着一如既往，是十周年的全明星上用尽全力拥住那个宽阔的肩膀，是那年他退役他留守，记者会上信任和托付的双眸。一一细数，回顾起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
寂寞这样的词汇，很少出现在张新杰身上。就像从未在深夜中醒过来，便体会不到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有人一直伴在身侧，就不知寂寞是何滋味。他侧过头，望着另一张穿上依旧安稳地沉睡着的人，眼中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像是积郁了很久，下一秒要喷薄而出的火山。张新杰翻身下床，走到韩文清身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像许多年前一直做的那样，像每一个一如既往的清晨一样，开口唤他：
“队长，到时间了，该起床了。上午再做一遍复盘吧。”
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到睡梦中的人，回荡在夜间空荡荡的病房里，清冷而寂寥。空气的流速变得缓慢起来，大概是暖气开得太足，令人有些憋闷。张新杰摇摇头，似是有些无奈，双手握了下韩文清打着点滴的左手，将被子拉高了些，俯下身子，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韩队，我骗你的。现在还不到早上，你可以再睡一下。”
是计谋得逞的孩子，却得不到分毫回应。
从不曾这般，从不曾这样偷懒这么久啊，韩文清。
张新杰用双手紧紧包裹住韩文清的左手，将额头抵在上面，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抚慰一般笼罩了全身，昏黄一片。他闭着眼，想着韩文清，想着霸图，想着一如既往，就觉得能再多坚持一会儿。已经陪他走了那么远，这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韩文清。我等着你。”
等你来，陪我，再度春秋。
